范厂长的表弟、杨南村人陆利杰发来一个印章的图片,虽然不甚清晰,但大致可以辨识。该印为湘漾徐氏祖传之物,据篆刻家潘利平先生说:“此印大概为清代乾隆、嘉庆时期之物!”
徐氏为旧时大麻第一家族,对于大麻而言,这方印章的历史价值和文物价值不言而喻。“麻溪文史”范红杰先生已作考证,言必有据,元元本本。今就第一、第四两印,略为补充几点。
印花
麻溪东海
上面第一印,为“麻溪东海”。麻溪,大麻雅称。东海,为徐氏郡望,“麻溪东海”,即“麻溪徐氏”的意思。郡望可以代替姓氏,比如姓赵的人,可以不说姓赵,改说“天水”;姓李的人,不说姓李,可以说“陇西”。倘若有人拿一个“麻溪彭城”的印章出来,那就是“大麻金氏”的意思。民国初年的书里,经常出现一个人,大家多称他“东海”,那就是大总统徐世昌。
唐朝-林宝《元和姓纂》于徐氏条下,列东海、东阳、东莞、高平、长城、琅琊、濮阳、于潜、新丰、瑕丘十望,并附“诸郡徐氏”。可见徐氏的兴发。无论如何,各地徐氏中,以东海徐氏为最有影响,故《元和姓纂》列“东海”为徐氏第一望。大麻徐氏,望出东海,故称“麻溪东海”。过去人读《郡望百家姓》,这些属于常识,不必考证,今则不然,还需说一说。
北庄凥畔凤皇坞
最下面第四印,为“北庄凥畔凤皇坞”。凥、居本为两字,凥是居住、居处的意思;居是蹲踞之意,因为凥、居读音一样,后人混用不别,遂致居行而凥废。
此印第二字,篆刻家、上市人潘利平,书画家、大麻孟元河人李芥侌均释为“庄”,余初不谓然,思之再三,以为塙论。按,庄,正字作“莊”,草字头,本为草木茂盛的意思。中古时期,“莊”的字形逐渐讹变为“疒”字下面一个“土”,这在唐朝人颜元孙《干禄字书》里就收录了。宋元以后,“疒”字头又讹变为“广”字头,于是成了“庄”字,有时在《宋元以来俗字谱》有收。这就是现代简化字的由来。这方印里的“庄”就是一个宋元以来俗字的篆化。
其实,莊、庄本来是两个字,《广韵》里收有“庄”字,读音为peng,意思是平坦,跟“莊”字完全不搭界,不过“庄”基本是个死字,“莊”慢慢变为“庄”,本来读peng的那个“庄”就真的死了。现在人看见“庄”字,脑子里跳出来的是zhuang,再也不会有人读peng了。
莊,变成“庄”,一方面是书写过程中的“物理”变化,一方面也是字义的需要。因为莊本来是指草木茂盛,但后来作为村庄、庄园的意思却更为流行,村庄、庄园是人们居住有关,而“广”字的本义(注:不是廣字,两字要区别),就是房屋,读音为yan;“莊”下面原来“士兵”的“士”,变为“土”,土,也与居住有关,比如村名里常见的“里”字,就是从土的。因此,莊之变为庄,从广、土会意,更好地表示村庄、庄园的意思,也是字义发展的需要。
北庄,是印章主人“徐茹斋”的居住地,湘漾徐氏,主要分为旧宅里、河南门、东板桥、川堂里、徐家场五个小村落,徐茹斋居住在徐家场的东横头,在此五村之中,位置确实居北,故称“北庄”。
凤皇坞,即凤凰坞,凤凰、凤皇,古书通作。今湘漾村已没有凤凰坞这个地名,徐家场徐伟忠先生“故老相传,凤凰坞就在吉朋河东,原电池厂的位置。”据云,旧时此地有城,强盗在运河里抢了东西,就躲避于此。按,坞者,坞堡也,坞壁也,与传说中的“此地旧有城”相符。由此又可推知,坞下之水,自然应该就叫凤凰河,与现在桐乡的凤凰湖可谓东西呼应!
吉朋河,是我的妹壻家,于我而言,感情至深,对于其命义,思之久矣。该村现在通行写作“吉浜河”,但这个“浜”字,大麻人读作“帮”,是个清音。吉帮河,与这个村子的方言读音不符,应该写成“朋”之类的浊音字,才符合方言读音。吉朋河,究竟是什么意思?文献不足,很难考知了,然而据这方徐氏祖传之印来看,我疑心,古代的时候,这个村名应该叫“某朋河”。那么,朋,是什么意思呢?它的本义就是凤凰,朋,就是凤的古字,您看“朋”字的篆书,可以一目了然。果如是,则印文之“凤凰坞”与今地名相合,行文至此,不觉想到下次碰到陆氏甥时,可以对他说:“今后你落款时,可写凤凰河人,或可径称朋坞人!”呜呼,考古之乐,有过于斯者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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